蒜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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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ONE上林湖畔以文学解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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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过好多关于越窑的文章,也讲过许多堂关于越窑的课,却从未想过以小说的形式,来呈现越窑秘色瓷的发展兴盛直至衰落。

凡世间事,物比人长久,情比物珍贵。

最近尤爱这句子。每每摩挲这些精致的器物,总能体会来自匠人对物的情愫,说不清,道不明,他们却愿为此终其一生。

此番拙作,灵感起自罗坦的墓志铭罐,神奇的罗家自罗韦伍以后的世系:罗希携—罗千介—罗曷—罗公受—罗弘坦。那我就以罗家最小的这位为男一号,从他的视角来亲历一番越窑秘色的盛衰

谨以此文,预祝《南青北白——公元8~10世纪瓷色》在京圆满成功!

绍兴越国文化博物馆馆长

孙一琼寄

上林湖畔

罗弘坦小心翼翼将窑炉中的最后一只匣钵破开,眼中希冀的光芒顷刻黯淡了下去。眼前的这只花口高足盏仍不是期盼的青碧温润之感。将这只色泽晦暗的盏连同匣钵,与其余那些无法送入梁皇太庙的越瓷一起,一并倒入了堆积坑。瓷碎时,一阵清脆如击磬的声响惊起一群觅食的水鸟。目送八月依旧有些炙人的夕阳渐渐落下,他寻了块略干又少砂石的滩,双手枕在脑后便躺倒。红彤彤的天,一道道白云游走,刚刚又经历了一场失败的罗弘坦望着天空,不由得发起了呆。

罗家祖上世代居于这山明水秀的慈溪县上林乡,到了罗弘坦这儿,已是第六辈了[1]。上林湖原是属明州慈溪县,到他这辈,便已归属越州余姚县[2]。这烧窑制瓷的生计与手艺,自罗家天祖始便传承了下来。

上林乡无其它矿产、名茶等重要的山泽之利,唯烧制的越瓷名动天下。上林乡烧制青瓷古已有之,常听年长的匠人们说起,这窑火传承可自东汉和帝时起,一直未断。到了李家坐天下,玄宗于天宝年间设会稽郡后,上林乡的越瓷更是被会稽郡纳入贡籍,年年为天子烧制贡瓷。

至长庆年间,会稽郡献天子贡有:宝花、花纹等罗,白编、交梭、十样花纹等绫,轻容、生縠、花纱、吴绢,丹沙,石蜜,橘,葛粉,瓷器,纸,笔[3]。这些丝帛、金银、玩物、滋味之物,每年由中都督府派佐官为朝集使,赶在十月二十五日前押运至京,在太府寺右藏署入了帐,方能不误了十一月一日的觐见。这规矩是朝廷在罗弘坦的父亲罗公受还未出生时就已定下的[4]。

听闻早在上元初年,便有一复州竟陵人名为陆鸿渐,相传此人号“茶山御史”,精于茶道,著有《茶经》一部三卷,卷中书:“碗,越州上,鼎州次,婺州次,岳州次,寿州、洪州次。或者以邢州处越州上,殊为不然,若邢瓷类银,越瓷类玉,邢不如越一也;若邢瓷类雪,则越瓷类冰,邢不如越二也;邢瓷白而茶色丹,越瓷青而茶色绿,邢不如越三也。晋杜毓《荈赋》所谓器择陶拣,出自东瓯。瓯,越也。瓯,越州上,口唇不卷,底卷而浅,受半升已下。越州瓷、岳瓷皆青,青则益茶,茶作白红之色;邢州瓷白,茶色红;寿州瓷*,茶色紫;洪州瓷褐,茶色黑,悉不宜茶。”[5]

有了茶圣宣扬越州瓷的种种“宜茶”,越州瓷逐渐在京城内的文人士族之间流行起来。贞元十二年进士孟东野,湖州人氏,居神都,寄诗长安乞茶曰:“蒙茗玉花尽,越瓯荷叶空”[6]。当年天下都知邢客与越人皆能造瓷器,时人更以茶为上味,又常宴请茶会,各类与茶相关的越瓷订单自各地飞涌入上林乡。碗、瓯、执壶、杯、釜、罐、盏托、茶碾等等,不一而足。

光是定烧的那些个越瓷茶碗,便有要求各种各样形制的:有要求做直腹式的,也有要求做成弧腹式的,有要求做成直口收颈的,也有要求做成敞口腹内收的。到后来,各个窑场的场主为多谋生计,变着花样做瓷,把越瓷做出了花、叶、瓜、果的形状,是愈发受到了喜爱。到了大中年间,不但上林湖,慈溪县的银淀湖、上岙湖、里杜湖、白洋湖周边,都筑起了一条条长长的龙窑。伐薪、淘泥、塑胚、配釉、烧窑,随着越州瓷的盛名远播,整个慈溪县的人们都围绕着这个生计忙碌着、奔波着。釉色匀净、型制规整的越州瓷成品,便成了一个个珍贵的小娃娃,被窑场主小心翼翼捧着,稳妥地存放起来。

罗弘坦记起祖母刘氏提起过的上林乡的往事,那是罗弘坦祖父罗曷、父亲罗公受立下的,整个会稽郡、慈溪县都引以为傲的大功勋。

应是大中年间,也是一个秋天。那时连罗弘坦父亲罗公受都还是个孩子。起初,是自称长安来的张氏族人,跋山涉水寻至越瓷的产地上林乡,觅能制净用*迟的匠人,以了一心向佛的张公百年后仍能侍奉佛前的心愿。此*迟与上林乡往年所制净瓶皆不同。张公交代了来上林乡的族人,要匠人将净瓶制成细长颈、直口、溜肩、瓣状瓜棱形腹、侈足,高六寸,腹三寸。张公特地嘱咐了,净瓶要色如新茗,澄如秋水,击之如磬,方能彰显其心之澄明。

张公的苛刻要求,使得众窑匠们犯了难。这烧窑,一看手艺,二看火候,三看天意,上林湖周边山上的瓷土,本就偏软,想要烧制如此大件之物,不歪不塌者十无二三,更别说均净如碧玉的了。往年开窑,成品多呈*绿色,难得有碧色的便被奉为神品,那都得看天意是否如此。众窑匠们对着绘制出的样图犯了难,争论不休,却也没个结果,便渐渐散去。

此时的罗曷,心中也并无把握,能否制好张氏族人所要求的净瓶。自大中十一年任荣[7]大师傅离世后,罗曷便是这上林湖手艺最好、制瓷最精的大师傅了。可即便是如此,他也从未能制成几件碧如秘草新茗、清透如澄空秋水的越瓷,就是年年的贡御之物,也是*多绿少。半生制瓷的经验告诉他,若能突破这个技术瓶颈,那么越瓷将所向披靡,再无任何瓷种可出其右。想到这儿,眼前的困难竟使他热血沸腾了。

次日卯时,罗曷便起身,特地挑选自家陈腐了多年的瓷土,一层层淘洗,一遍遍捶打揉搅,直至再无杂质、黏稠如粳米糕。他按着绘制的净瓶图样,凭借多年熟练的经验与精巧的手艺,很快将一只只细长颈、直口、弧度优美的微溜的肩部、腹部有着八瓣瓜棱形且侈足的净瓶塑好,并在颈与肩膀衔接处巧妙地添加了三道弦纹,更为美观。在釉料缸处取了适量釉料,悉心谨慎地为每只净瓶都上了薄薄的釉后,便将它们置于棚内架子上与其它器物一起等待阴干后入窑烧制。

在这等待的时间里,罗曷轻车熟路地开始制装烧的匣钵。匣钵做的要比净瓶更大些,因为罗曷知道,进窑炉后,高温会使匣钵缩小,而瓷器却不像匣钵收缩得那么厉害,故而大匣钵装小器物,成功率更高,至少,不会使匣钵与器物相粘连。那些个没有经验的窑匠,往往为了节省做了差不多大小的匣钵,结果开窑后几乎个个都粘着,反而更是浪费了心血和精力。

猛然间,罗曷忽然是想到了什么,一个新奇的想法如火苗舔柴般在他脑海中爆燃出一团艳丽的火花。若是,将匣钵也当做那名贵的越瓷来制呢?以同样致密瓷土为匣,口沿封以同样的釉料,每件费工精细的器物,都使用独立的匣钵。那么,这样烧造出越瓷,将会有怎样的变化?罗曷的心剧烈地跳动着,快要撑破胸膛的激动促使他快速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操作起来。

这次烧窑与以往不同。以往为了生计,罗曷几乎将龙窑填塞得密密麻麻。而这回,为求温度更均衡,罗曷为每一摞匣钵都留好了足够的空间。择天朗气清之时,封闭窑门、点燃窑火那一刻起,他的心思全然飞入了热浪翻滚的窑膛中,添柴加薪,时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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