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青刘红曼不吃鸡肉,这是插队时候养成的习惯,按理说,当年开荤是奢侈,吃一顿鸡肉可遇不可求,但对于当事人来说,这个忌口却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。
年,刘红曼到西双版纳的公社插队,西南的气候接近热带,与中原地区截然不同,潮湿温热的天气,起初让她这样的北方人极不适应,但习惯了之后,倒也不算难熬,毕竟省了棉衣棉裤的负担。
转年二月,快到春节,公社规定,知青回乡探亲,不能全走,必须留至少一人值班,看管寨子。
“你们走吧,我看寨子。”刘红曼主动留下,不是不想念家人,无奈囊中羞涩,空手回家不好意思。她的计划是今年忍一忍,攒些钱,等到明年手头宽裕,多买些礼物回去。
西双版纳的二月,几乎没有任何凉意,与北方四五月份差不多,如果不查看日历,刘红曼总有一股时空错乱的感觉。
留守工作既不危险,也不辛苦,傣族民风淳朴,家家夜不闭户,不用防贼;地处边境,老百姓防范意识高,她们的寨子深处各寨子之中,也不用提防有人搞破坏。对刘红曼和其他几个知青来说,唯一需要留意的,就是寨子里养的土鸡。
为了解决肉和蛋的来源问题,知青们养了十几只鸡,平时就散养在村子里,喂食的时候拿着饲料往寨子空地上一撒,鸡群就会飞奔过来抢食,根本不用操心。
一天中午吃了饭,刘红曼搬了把椅子到寨子中间的空地上,边晒太阳边喂鸡。
“红曼,那几只怎么不过来吃啊?”有人指着远处。
刘红曼扭头一看,几只老母鸡卧在阴凉处,闭着眼睛打盹,这本来是一副充满田园诗意的画面,但她却心头一紧,顿感不妙。
“最近寨子里流行鸡瘟,这几只会不会病了?”刘红曼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,其他人也皱起眉头。
“那怎么办?”有人干着急。
“你们忘了,我们就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,有疑问就请教人家。”
几个人找到寨子里养鸡最多的村民,请教防治鸡瘟的方法。
“没办法,只能听天由命。”村民说得很坦然,也很无奈,知青们悻悻而归。
“肯定不能坐以待毙。”刘红曼不甘心。
“人家行家里手都没辙,我们生瓜蛋子能折腾出什么法子?”
刘红曼想起一件事,很多知青刚来西双版纳的时候,因为水土不服拉肚子,卫生所给开了一些土霉素,大部分人吃了就好,她觉得这个法子可以试一试。
“咱们拉肚子吃土霉素能治好,要不给鸡吃土霉素看看?”
众人提不出更好的办法,只能权且一试。她们把土霉素掰碎,用温水化开,抓住那几只蔫不拉几的母鸡,撬开嘴喂了进去。
“好了!有精神了!”第二天喂食的时候,大家发现那几只吃了药的鸡恢复了精力,在土路上飞奔,跟其他鸡抢食。
然而,新的情况又出现了,更多的鸡卧在一起,闭着眼睛不动弹。
“继续灌药!”刘红曼发出命令。
第三天的时候,形势急转直下,第一天吃药的那几只鸡,重新加入了病鸡的行列,卧在阴凉处犯困。大家对土霉素治疗的效果大失所望。
“看来这群鸡是没救了。”知青们唉声叹气,大家恨自己不懂养殖技术,没有能力拯救这些本来可以下蛋的宝贝母鸡,只能等着它们一只只死掉,这种无力感拉扯着每个人的心。
刘红曼性子急,遇事能决,她担心鸡如果因为瘟疫死掉就没法吃了,决定趁鸡还活着,先行宰杀,跟鸡瘟抢个时间差。
决策一出,新的问题又出现,留守的都是女知青,胆小、怕血,没人敢杀鸡,但如果不动手,这些鸡一旦死亡,鸡肉无疑就浪费了,最后大家达成一致:既然都怕,索性每个人都上手,
握刀的重任,由大家轮班执行。
刘红曼第一个操作,杀了一只最虚弱的母鸡,虽然心里知道这肉恐怕不太卫生,不过因为很久没开荤,炖出来的鸡汤还是唤醒了知青们久违的味觉。
第二天、第三天,连续杀了五天的母鸡,大家对鸡肉的感觉逐渐麻木,甚至吃下去的时候十分煎熬。
“不能再这么吃了,我看见鸡肉就恶心!”一名知青吃饭的时候撂了碗。
刘红曼也忍不住了,其实大家都在忍耐,只不过今天有人说出来了而已。由于知青们没有多少食用油,不能炒肉,只能把鸡炖了,而做鸡汤需要的各种调味品都没有,甚至连一把蒜苗都找不到。
寨子里只有盐和咸菜,炖出来的鸡汤有一股腥味,根本不好喝。
“我记得江浙那边有一种风干鸡的吃法。”刘红曼想起以前听说过的民俗,“把鸡肉洗净、抹盐,然后用竹片撑开,挂在通风的地方,想吃的时候煮一煮就可以了。”
“这个方法好!”
“我们试试。”
知青们把剩下的鸡全宰了,然后按照刘红曼的说法,制成了十几只风干鸡,全部吊在屋檐下面,路过的傣族村民还夸奖说:“知青们手巧的呦,还会做干巴呢!”
干巴是云南火腿和腌肉的叫法,老乡能一眼看出来,刘红曼认为自己的做法应该没错,她原本还担心其他知青回来后,因为鸡被杀完了,人家会怪罪她们几个没有看好家,现在有了风干鸡,应该能将功补过了。
人的食欲很奇怪,吃烦了的东西,隔几天不吃的话,又会特别想念。看着风干鸡挂在屋檐上,吃了好几天红薯的知青们又撺掇刘红曼煮一只尝尝。
“那煮一只。”刘红曼也不知道风干鸡是什么滋味,大伙拿着碗守在锅前,等着热水化开鸡肉。
然而,越看越不对劲,突然有人跑出门外,发出一阵呕吐声,刘红曼先是吃惊,随后一阵绝望,十几只鸡全完了。
原来,在温热的水中,风干鸡肉里涌出了许许多多的小白线,应该是苍蝇卵孵化的虫子。
把锅彻彻底底洗干净之后,刘红曼将屋檐上还剩下的风干鸡全部扔去了垃圾堆,拯救鸡肉的尝试彻底失败。
最后大家围在一起讨论,很快得出了结论:西双版纳太热,而且她们手里的盐不够,所以鸡肉并没有处理好,让苍蝇钻了空子。
从此开始,刘红曼再也不吃鸡肉,每当看到鸡肉,她都会想起锅里密密麻麻的虫子,后来干脆转而吃素,按她的话说,吃素让人神清气爽,呼出的气都像泉水一样清冽,找到了自己喜欢的饮食方式,那场不堪回首的往事也算是一段善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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