蒜苗

首页 » 常识 » 诊断 » 过年一头猪,多少幸福往事在其中东北山区1
TUhjnbcbe - 2025/6/2 13:14:00
当年的三线厂,现在已成废墟

进了腊月,传言看来要变成现实了,山村的人们愈加紧张。于是,家家户户不约而同,今晚上杀猪。

原来,附近公社传达指示,供销社集中收购生猪,不允许任何人私自屠宰销售家中散养的猪。供销社收猪,压价,压等,压斤数,养猪人卖猪不上算,往往还要因收购人员态度不好而受一肚子气。更重要的是,一家人费了大半年时间,用野菜、用泔水、用酒糟、用黄豆喂养的这口猪,寄托了全家人的美好梦想。家家户户过年,过的就是这口猪啊!我们家里这头黑克朗猪还没有长到份儿,原准备再喂上半个月的黄豆,让它多挂点板油。这不,也得提前宰杀了。还好,它怎么也能出二百斤肉,六口之家过个年,应该没有问题了。

过年,喜气洋洋

这一夜,是我们山村的不眠之夜。说山村,略有点牵强。我们这里是个小三线厂,厂区与生活区连成一片,有一二百户人家。爸爸在厂里上班,妈妈在家属服务站干活。业余时间,家里还在前面的山沟里种着十几亩小块地,春夏秋三季的蔬菜全来自于此,年底还有上千斤的玉米补充家里食粮——粮证上的30斤口粮,根本不够吃。

这一夜,山上山下到处都是猪的嚎叫声。会屠宰的人成了最受欢迎的人,刚把这家的猪宰了,又被拽着去下一家。于是,家家户户又在深夜里又摆开了饭桌,端上来了最纯正的杀猪菜——汆白肉,拆骨肉,血肠炖酸菜,还有煮猪大肠头。我们家好容易排上了好,前半夜里杀猪。杀猪的场面,我们不敢看,就躲到邻居家去。回来的时候,一头大黑猪已经大卸八块,热炕头上已经摆好了酒桌,不一会儿就是吆五喝六的划拳声。八刄的大铁锅里,炖着一大锅的肉,香气扑鼻。捞起鲜嫩的血肠,吃不到半根,就喂饱了——太香,太腻人了。爸爸除了在家忙着应酬,还要出去奔忙一夜。去各家帮忙,帮忙杀猪,做客喝酒。这一夜,整个山村都醉了……

东北山区

有了猪肉,就有了过年最重要的物质条件。家里南窗下的雪地上,大人们把猪肉铺好。铺一层,浇一层水,把猪肉冻得结结实实的。这种办法既保鲜,又能防止被盗——我同学家的父母粗心了把两扇猪肉放在小棚里的爬犁上,准备次日再冻上,却没想到。这一夜让人家连车带肉都拽走了。猪肉堆成了座冰山,让人放心。吃猪肉的时候,就用刀或斧子去砍。一冬天,一层层地取肉。砍到底的时候,大概就到二月二了——无论如何,这份猪肉也要把全家人陪到把年过完。有了猪肉,吃什么都香。平时里我们都是吃粗粮素菜,就等着过年长长膘了。

小年前后,村里人互相宴请,也是因为有了这口猪。桌上的炒菜炖菜都离不开猪肉,搭配的蔬菜只有白菜和土豆——白菜怕冻,所以多少人都腌制成酸菜。好在是山区,秋天家家都采了不少蘑菇,餐桌上增加了品种——蘑菇炖小鸡。有心人一入冬,就用盘子泡上几班大蒜,放在朝阳的地方,催出几根蒜苗,也能给餐桌添上一点绿意。我们的山东老家,年年都会寄来2斤花生米,于是,就成了稀罕物,早早地被大家耗上了。邮包一到收发室里,就被爸爸的朋友提前分完了——每家2两,够炒一碟。对了,单位还要给每家分上两盘大豆腐,吃不了,剩下的都做成冻豆腐了。

杀猪菜是少不了血肠的

那个时候是计划经济时代,买东西要用票证。我们家过年分到一瓶酒、一盒烟:黑龙江的玉泉二曲白酒,哈尔滨产“江帆”牌过滤嘴香烟——过年,大家孩都是喝60度的散装白酒,抽的烟要么是“葡萄”“握手”一类的低档烟,要么是手卷的生烟,人们起名叫“蛤蟆头”。

吃着炖猪肉,就着玉米面大饼子,我们每天都很开心,不知不觉到了大年三十。一早晨,父母就忙碌起来,炸油条,蒸馒头和粘豆包,初一到初五,家里基本不动烟火了。临近过年的那几天,爸爸妈妈就讨论除夕菜谱。还是妈妈定调了,还是六个菜好——六六大顺,不要巴巴结结的八个菜。溜肉段,炸里脊,蘑菇炖小鸡,蒸佛手,炒花生米,都是不可缺少的。天黑了,屋里换上了瓦的白炽灯泡,今夜它是长明灯,通宵亮着。我们这些孩子们都瞄准自己喜欢的菜,准备狠狠地吃一顿。可是,没吃几口就饱了——这一段时间猪肉可是吃的不少,天天吃,顿顿吃。

饺子是过年的主食

那个年代老百姓家里都还没有电视机,收音机里也没有任何过年的内容。广播节目除了清一色的新闻,就是八个样板戏。若是此时打开旋钮,听到的很可能就是《痛说革命家史》。一家人的守岁活动,就是打扑克,讲故事,嗑瓜子,吃冻梨,歘嘎啦哈。嘎拉哈就是动物膝盖的拐骨,有猪嘎拉哈,牛嘎拉哈,还有羊的狍子的鹿的嘎拉哈——鹿嘎拉哈最轻巧精致,也是高手必备的。所谓的“歘”就是用一只手把几只嘎拉哈铺在炕上,然后抛起来另一只嘎拉哈,在后一个嘎拉哈落下时,与另外几只嘎拉哈一同抓起,抓起的嘎拉哈越多越好。说起容易做起难,手眼配合才能“歘”得多又快。

歘嘎拉哈

当然,三十晚上都要换新衣服,一年到头再困难,大人孩子也要换上一身新:新上衣,新裤子,新袜子,图的就是份喜气洋洋。靠到了半夜,全家动手包饺子,放鞭炮。我们家的饺子馅,起初是白菜的,但是白菜早已冻坏,味道不佳。后来,学习邻居家包猪肉酸菜馅的,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现在。妈妈拌馅,爸爸和面,二弟擀皮,我们三姊们负责包饺子,不一会儿就包出两大盖帘。这时候小弟出门抱回一大捆苕条。这种荆条火苗旺,火力强,眨眼功夫,大铁锅热水翻花了,饺子下锅了。爸爸选一根木杆,挑起来鞭炮——响的鞭炮——响的,早被我们兄弟拆了,分了,零散着放了。午夜时分,山乡鞭炮齐鸣,二踢脚、窜天猴划破天幕,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吃饺子,喜迎新的一年。

四周是皑皑白雪

初一早晨,刚揉开双眼,就看爸爸把一张纸币送到眼前——哇!太好了!一张崭新的五角钱,上面的纺织工人还在忙碌呢!保管好吧,反正现在也没有地方花,留着它还有大用场呢。职工商店早已歇业,山谷里没有食杂店、小吃部或者任何一个花钱的地方。大人们都去拜年了,挨家挨户去拜,全厂一二百户,够他们忙一天的了。

职工商店旧址

初一起,家里基本不开火的,如果饿了,碗架上有馒头油条江米条,再切上几片猪肘子肉;想吃热的,还可以下点冻饺子,当然都是提前冻好的猪肉酸菜馅饺子。初二开始,我们就在雪地上放风筝,在冰面上打陀螺,夜晚挑着罐头瓶子做的灯笼挨家串门。风筝都是用荆条编框糊上白纸做成的,有两种类型。一种是八卦形的,扇面大,飞得高,可是就怕落到人家,那样会落埋怨的——大人说,不吉利。一种是对鱼的,外形好看,可就是飞行状态难以把握。有的孩子就朝自家院子方向拽风筝,说是大人都讲什么“年年有余”嘛。

1
查看完整版本: 过年一头猪,多少幸福往事在其中东北山区1